驯悍记

如果你足够爱我我们就会再度相见

喂食

吉良吉影的小故事

 

 

 

当时针划过凌晨一点的时候,她最后一个客人要求陪她回家。

 

她的客人年轻、可靠、长得还算不错,可惜囊中羞涩,穿借来的西装,住在六叠大的出租屋里。假如她也年轻,她不会在乎这种请求。假如这男人执意纠缠,她会断然叫来保安。然而,数年过去,她收下许多昂贵礼品,逐渐戴得起钻石项链和珍珠耳坠,但花季将颓,腰和小腹都不如过去一样紧绷,抽烟时,难免想起被自己消磨的青春。男人望她的眼神,令她想起自己的初恋。

 

到她这个年纪,一颗怀着真心的巧克力都比南洋珍珠要来得贵重。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手包,换了轻便的衣服,同那男人一起上了末班车。时值深冬,窗外开始下雪,轻飘飘落在玻璃上,化成一小滴水渍。

 

电车里空空荡荡,但他们执意站着。电车停下时,两个人的手若有若无地碰到一起。仿佛是被这样幼稚的行为打动了一般,女人悄悄地笑了起来。

 

尽管如此,女人依旧不会准许他上楼。她住豪华公寓,大门上加装了智能锁,要靠刷卡才能打开。男人意识到这就是告别,脸上显出失望之色。

 

“怎么那么垂头丧气。”女人打心底感到有趣,用涂着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摁了一下对方的鼻尖。“不感谢我吗?不是每个女人都准许你送一段路。”

 

“不、不是的!”年轻人结结巴巴地回答道:“我——没什么钱。”

 

女人用一种雌性特有的敏锐瞧着他。“我知道。”

 

“最近升了职,被朋友们怂恿了才——咦?您知道?”

 

男人羞愧地愣在原地。反而是女人一边大笑着,一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 

“喂、”女人说:“你觉得我有多大?”

 

他不敢细细地打量异性的脸,只得报了个偏小的数字。女人用高跟鞋轻轻踩了一下他的脚背。

 

“乱拍马屁。”女人笑道:“我已有三十岁了。”

 

“……三十岁也不算老。”他嗫嚅道。

 

女人竖起两道柳眉:“总归比你要年长吧?听好了,别以为我做这种工作就看不起我。像你这样的小子,我见过不下百个;兜里没什么钱就敢来会所,负上横债的也大有其人。你假如向最头牌的姑娘做这种邀请,多半走夜路就会被人套麻袋打晕。”

 

“我没有看不起您!”年轻人辩解,“——既然如此,您为什么又要答应我呢?”

 

女人双手抱胸,唇边浮起一丝堪称温柔的笑容。

 

“这是我的名片。”她打开手包,把一张淡粉色的卡片塞进年轻人兜里。“下次你要是还来找我,我可以酌情给你打折。”她眨眨眼睛,刷卡进门去了。

 

男人站在原地,手里握着那张散发香气的名片。在飘落的、触地即融的大雪中,他几乎要跳起来欢呼。事情正在向好的地方转变,上天果然是眷顾我的——他差点就要有这样的想法了。

 

直到他听见了尖叫声。划破寂静夜空的、女人的尖叫声。

 

他猛地转过头。

 

看不见,什么都看不见,如同张大的嘴一样的走廊。女人的尖叫正是从那里面传出的。

 

没有细想,他拉开门冲了进去。

 

 

 

——拉开门?

 

男人就是从那时察觉到不对劲的。

 

说起来,当她用卡刷开门闸的时候,也没有传出“滴”的提示音。门在他们来之前,就已经被破坏了。一扇装作关上的门,不亚于魔盒的盖子:你不知道门后有什么,熟悉的、不熟悉的,安全的、危险的……

 

他挨了一记手刀,正中后颈,力道重得令他恍惚以为自己的喉结要掉出来了。男人摇晃两下,重重扑在地上。

 

他看见一双穿着黑色鞋套的鞋,还有露出的脚踝。不速之客看起来很有经验,蹲下时死死摁住了他的后脑勺。

 

“……不是独居吗?”他听见那声音平铺直叙地问道:“你是她什么人?”

 

客户?——太过多管闲事。恋人?——无耻的回答。

 

“仰慕者。”他说话时,从嘴里咳出血。“我是她的……仰慕者。”

 

“噢。”声音听起来很惊喜:“幸会幸会,我也是。”

 

——什么叫做你也是?男人试图挣扎起身,被人一脚踩中肩胛骨。他哇地呕了一口,却没吐出来什么东西。

 

“安静点。”那声音——现在清楚点了,应该是个男人的声音,教养良好,没有任何口音。“你不在我的名单上,我会稍后再来处理你。在此之前,你要不要见她最后一面?”

 

“她没——她没死?”

 

“没有。”他能感觉到那个人一只脚踏在他背上,一条腿半蹲下来,跪在他身侧。古怪的是,他的手被举起来了。过了半天他才意识到抓着他的不是什么钳子,而是人类的手指,更冰冷,更无机质,指甲紧贴着肉,就像大理石一样被精雕细琢过。

 

“你在——”

 

“你很久没剪过指甲了吧?”那人冷不丁问道。

 

——这都什么问题?!

 

“这关你什么事?!她在——呜!!!”

 

说起来,假如不是亲身体验,或许很难明白“截肢”是一种怎样的痛苦。男人有个年纪不大的侄子,在上学路上被车碾过;尽管对方赔付了相应的金额,但男孩的腿终究还是废了。男人提着慰问品去见他,不巧看到他发狂的样子:一边流着眼泪,叫着“好痛啊”“好痛啊”,一边抓起所有能抓的东西朝四面八方打去。当没有东西可以扔的时候,他就发狂似的捶自己的腿。

 

医生说:幻痛症。他以为自己的腿还在,但实际上已经不在了。做梦时,他会大叫“把我的腿接回去”。

 

“我已经说过‘安静点’了。”

 

医生的语气和闯入者的语气重合了。毫无愧疚的怜悯的语气,还有自己的惨叫声。

 

自己的“左臂”消失了。悄无声息地消失了,留下一阵爆炸似的气浪和流血的切面。就连他的血管也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一样,兀自往“左臂”输送着血流,喷出一掌多长的距离。

 

一只手伸过来,像摁住关蝉的瓶子那样摁住他的嘴。然后,他看见了闯入者的脸。

 

黑色的眼睛和黑白交错的头发。仿佛被上了蜡一样恒久不变的表情。

 

“——川尻?”

 

川尻浩作看起来大吃一惊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,似乎不确定是在喊谁。

 

“我该认识你吗?”他自言自语道:“看来功课做的还是不够……算了。”

 

男人的脸已经因为惊恐和疼痛完全变了形。他和川尻只是一面之缘,两个人不过只是在相邻部门工作,在茶水间遇到会相互点头的关系——对了,传言说川尻这家伙是个好拍马屁、胆小怕事的家伙,和面前这个浑身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人根本对不上号。

 

某个访谈里说,人总以为自己能辨认出连环杀手,其实不然。

 

但这个人不是川尻。这个东西不是川尻。这个东西——并不是人。或许是披着人皮的怪物,平日在人群中行走,只在杀人时现出原形。

话说这家伙什么时候染的头发?公司不是不允许吗?

 

疼痛变得漫长,遥远,变成了像电视雪花屏一样嘈杂的响动。即使这男人不杀他,他也要失血昏迷了。

 

川尻动了。这次是把他拍醒。

 

“不许睡。”川尻命令道,拖着他的领子把他拽进客厅。客厅里没有女人的影子,但也没有血迹。

 

一只毛色发亮的猫听到响动,快活地跑进来,在门边摇晃着尾巴。它是最普通不过的流浪猫,看起来被收养了有一阵子,丝毫不怕人,眨着一双纯洁无辜的绿眼睛。两个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它。

 

川尻把他放下。他朝那猫伸出手,发出“嘬、嘬”的声音。

 

猫对这样的呼唤很熟悉,自如地跑来嗅他的手。川尻用另一只手揉它的脊背,猫就顺势躺下。

 

男人已经失去了对场面的理解能力。川尻翻过手腕,盯着表盘。

 

他抓住男人的领口,让他直起身子,斜靠在沙发上。

 

“听着。”川尻说:“我的名字是吉良吉影。”

 

——这家伙疯了吧。吉良吉影又是谁?

 

“虽然很想帮你修一下指甲再杀了你,但看来你就要死了。”他所不知道的,名为“吉良吉影”的怪物,从地上抱起那只猫,举到他眼前。“现在,说‘川尻浩作就是吉良吉影’。”

 

猫好奇地伸长脑袋,闻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。“快说。”吉良吉影道:“我会让你死前再见她一次。”

 

——假如可以的话,真想再见她一次。想和她说:一定会攒够钱,再去见你。

 

于是他说了那句话。他的耳朵阵阵轰鸣,血流逆涌。川尻的脸扯出心满意足的笑容。

 

他忽然飞的很高,视野高及天花板。直到他看见自己四分五裂的身体,像被无形的铡刀劈开。他看见猫下落,然后在空中被炸成碎片,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。

 

他没有看见血,只看见烟;他看见川尻浩作,或者说,吉良吉影——从衣服的内襟里,抓出一只修长整洁,涂着紫红色指甲油的断手,放在唇边吻了一下。

 

“再见,美人——”他依依不舍地道别:“下次,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搅我们的约会了。”

 

世界开始爆炸、旋转、融化。然后,向下落去。

 

 

 

吉良吉影将耳朵贴在门锁上。轻微的断裂声传来,他套上鞋套,走进屋内。杀手皇后像个尽职尽责的仆人一样跟在他身后,一双无机质的红眼直直盯着前方。

 

按照他的判断,他的猎物还有半小时才会来。在此之前……

 

“嘬、嘬。”

 

猫爪子在地上打滑的声音。一只猫急匆匆地从卧室蹿出,跑到他的面前。

 

“你想吃什么?”吉良蹲下来,把它抱在怀里。猫发出满意的呼噜声。

 

“让我找找……猫粮在这里。”

 

猫被食物掉在碗中的响动吸引,从他怀里跳出来,用舌头卷走小粒猫粮。吉良给它倒了水,坐在一边看它吃饭,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。

 

“这么狼吞虎咽,你的主人一定很忙吧?”他说:“没关系。你可以慢慢吃。”

 

他顿了一会儿又说:“我也很饿。”说这话时,他不自觉地轻轻搓手。

 

窗外开始下雪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原作里吉良从觉醒第三炸弹到被处决其实不到一天……他大概是没有时间出去狩猎的 所以这个bug就忽视掉好了

不是不在写初代组而是初代组实在是太难写了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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